性描写造就了《金瓶梅》，还是毁了《金瓶梅》？

提到金瓶梅，读者首先想到的，便是"性。"

金瓶梅书中性描写露骨直接、颇有篇幅，以至于，"此处省略多少多少字"成了读者心照不宣的梗。

我在一次文学讲座上，曾听过一位文学泰斗感慨说：

"金瓶梅要是没有这些'秽言'，四大名著就轮不到红楼梦了。"

我得说明，这位泰斗并没有贬低红楼梦的意思，只是从他的文学审美而言，金瓶梅是沃野、而其中的性描写是杂草。

著名文化人高晓松的态度与这位泰斗截然相反，在他看来，金瓶梅是伟大的世情小说，删去那些性描写，折损了金瓶梅的伟大。

文人相轻，自古皆然。

究竟书中旷古未有的露骨性描写，是成就了金瓶梅，还是毁了金瓶梅呢？

不妨一起来讨论下。

金瓶梅的性，是必须写的吗？

必须得说，性，是人生活中无法绕开的话题。如孔子所说：食色，性也。

小说只要以人性为母题，那么性，便是不能不能、不应、不必回避的题材。老作家陈忠实先生，在写白鹿原的性描写时，给自己了一个纸条：

"不回避,撕开写,不作诱饵。"

这才在中国文学史上，留下了田小娥。

《金瓶梅》便是写人性的，是张爱玲《色·戒》的"祖宗"。色，或者说性，是绕不开的话题。

在《色·戒》上映时，大尺度的性场面，一度把儒雅的李安推到了"审判席"。众多记者都追问李安导演：

"这样大尺度的性场面，真的需要吗？"

李安难为情地笑笑，答道：是。

"性"作为文学表达的三个功能

正如后来李安所解释的，一个在社会交往中极其克制的人，在本能的性活动中，会流露出其本性。作为特务头子，色戒中易先生的冷酷残暴，在社会生活中，是看不到的，只有在生物本能的性活动中，才能彰显无遗。

再说白一些，当"性"成为一种文学表达的时候，那么"性"，就是文学的必须。

对于金瓶梅这部奇书来说，性描写也是文学的必须。

其一，人物刻画。

西门庆与金、瓶、梅三位女性的深层纠葛，便源自性，"淫乱之性"也是这些人物的基本逻辑，性描写，是建构人物形象的骨骼。尤其对于西门庆来说，在社会生活中，一副乐善好施、重视义气的成功人士形象，心里的藏污纳垢，再无比性描写最能直观呈现的了。

其二，情节推动。

对于金瓶梅这本书来说，性本身，便是推动情节的线索。比如，西门庆与潘金莲男盗女娼的"千古绝唱"，不正是由性来推动，没有性，武大郎如何捉奸？之后又如何惨死？武松又如何报仇？

其三，主题彰显。

性描写呼应着《金瓶梅》的主旨——道德与人性的博弈。在明末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背景下，兰陵笑笑生也在对道德叩问、也在探索儒家文化的内核。

性天然就是不道德的吗？

过往的批评家，总难以避免地带着道德判断，去评价金瓶梅，或是作"壁上观"，或是"忸怩颜"，或是先入为主地否定这"有伤风化"的部分。

其实啊，在文学批评的层面上，还是一个 "题材决定论"的低级错误。

马克思崇尚一句西谚："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"。

说白了，"色"是人人心中都有的存在，其本身是没有道德评价的。

法国学者乔治·巴塔耶在《色·情史》中所说:"应将性行为放在一个具体而坚实的总体性范围内进行考察，在这个总体性中，人性与理性互相补充，地位平等。"

这句话有些抽象，不妨先来说说道德——

在中国古代的道德体系里，"奸近杀"，性带着浓重的污名化色彩。其实这并非对性本身的否定，而是从社会理性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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